SummerTupelo

第十二章 陷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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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道德是什么？是在场多数人所喜之物，而他们所不喜的就是不道德。”-Alfred North Whitehea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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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下巴还在隐隐作痛。

 

当然，L担心的不是这个。虽然月那拳毫不留情，在他脸上留下了一块淤青，让他每次动嘴的时候都感到一阵刺痛。考虑到前一天的大混乱，他还得比平时说更多话。脸上的伤给他增添了许多不愉快，他确信月应该对此喜闻乐见。

 

另一点令他难以忘怀的是，自己被那个Omega揍了。当时他的注意力完全在月出手之后怒瞪他的样子，那真是太让人分心了。他从未见过他流露出如此纯粹的情感，即使是出于愤怒。L不禁觉得，这比他之前所有礼貌的伪装都要更迷人。

 

真是不错的表情。

 

L很少受到攻击，更别提出手的是Omega（通常被认为最温和最被动的第二性别，但他知道这完全是误解），可他无法否认，那相当惊心动魄。在月看来，他被置于一个相当羞耻的境地。虽然L无法理解，但他觉得自己确实应当承受月的怒火。

 

不过就算他充分了解了原因，他也不会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。

 

“你不能这么做！”

 

他面前的两个主屏幕，展示了被困在单人囚室里的两个俘虏。束缚衣、固定用的金属台，再加上蒙眼带。考虑到L不能确定海砂是Kira本人，或者只是协助他，这么做是最安全的。有可能他们两人中某一人是Kira，而另一人是同伙。

 

如果他要消除月的嫌疑，就得证明他和弥海砂在监禁期间的待遇相同。必须妥善处置，否则就是徒劳无功。

 

另外，如果月是Kira（可能性微乎其微，但依然存在），他必须采取一切措施来阻止他继续杀人。

 

“这真是……这太不人道了，对吧？至少把眼罩摘掉？”

 

“在东西音乐节屠杀事件后，我们发现有几个死亡的罪犯伪造了身份。他们的票上是假名，身份证件也是假的。但是，尽管Kira没有可能知道他们的名字，这几个人还是死了。”

 

“所以呢？”

 

“这表示Kira可能获得了只要知道长相就能杀人的能力，也可能他一直都有，只是之前隐瞒了这点。无论如何，蒙眼带都不能去掉。”

 

“呃……”

 

“月君的抱怨比弥酱少多了。”

 

他有预感，自己以后会想收回这句话的。

 

“等等……月？月也在这里，和我一样？”

 

“是的，他现在有Kira的嫌疑，多亏了你。”L发现自己最好开门见山，虽然他知道她不会轻易承认，“他是Kira吗，弥酱？”

 

“我不知道。我们只通过信！两年来都是这样！我一直想知道他是谁，但是没有头绪。”

 

“那你为什么在见到夜神月之后，要上网购买他的个人信息？”

 

“我……以为可能是他。我是说，希望是他。我记得在听证会遇见他的时候，他是那么亲切，而且和我感同身受！”

 

“在‘罪犯需要被消灭’这一点上，对吗？”

 

“嗯，对！但我没办法证明任何事，另外，如果月就是跟我恋爱的Kira，他怎么还会和你走这么近？”她的语气听起来很不满。

 

“噢？”相泽眯起眼睛，直美转过头，挑起一边的眉毛。

 

“我与月君现阶段的关系非常柏拉图，弥酱，而且这跟现在的问题毫不相关。”

 

“柏拉图？那怎么解释咖啡厅那时候？你们看起来——”

 

“弥酱，”L叹了口气，抬眼看着天花板，“请不要继续提问了，你才是被审讯的人。”

 

“就我所知，跟Kira谈恋爱可不是犯罪！”

 

松田嗓子里呃了一声，好像突然意识到她说得对。

 

“但是你隐瞒信息妨碍执法。”

 

松田看上去放心了，尽管他轻信又无知，L还是觉得很有趣。他缓和了紧张的气氛。

 

“我什么都不知道！我也在找他，跟你们一样！呃，不完全一样，我可不会处决他……”

 

“如果不是夜神月，那是谁？你肯定有些想法。”

 

如果她真的有线索，那也太擅长装无知了。

 

在另一边的屏幕上，月静静地坐着。原本他就喜怒不形于色，现在又蒙上了眼，根本看不出他的情绪。

 

即便如此，L还是直觉他正在生闷气。

 

前一天他对那位警官的触碰，并没有完全失控——他一直胸有成竹——但他发现自己比预想的要更加得寸进尺。

 

说来有些丧心病狂，他原本是想要刺激月，看看他多年压抑自己的天性之后，会作出什么反应。第一次牵起他手腕的时候，自己是这么打算的。为此他还故意落后几步，挤在人群里，就为了让这个举动看起来不可或缺。

 

但是拇指的小动作完全是凭空而来的，他自己发现的时候也只比月早了几秒。他当时光顾着注意月双眼中近乎甜蜜的宁静，然而在意识到之后，又闪过羞耻。

 

当他托住月窄瘦的臀部的时候，又发生了同样的事。月比L更柔软一些，线条完美贴合他的手掌弧度，令他无法移开眼睛。他能感觉到自己一直以来被压抑被遗落的天性，正在体内缓缓苏醒，他根本不想放手。

 

这部分并不在计划内。于是他赶紧抽身离开，准备用甜点噎死那只小野兽。

 

L最新发现，月所有露出真心笑容的时刻，全都低着头。即使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，也会很快遵循本能，把它掩盖在阴影下。他也发现，自己非常喜欢那样的笑容，真心实意的宝贵瞬间，无法用演技来掩饰。那些笑容十分可爱（月所有的笑都很可爱，甚至包括假笑），但奇怪的是，他居然会想掩藏自己的笑意。不知何故，这个男人对于自己跟他的肌肤接触很不自在，于是L继续设计，再一次牵上了他的手。

 

到底发生了什么，让他觉得需要隐藏自己？要解开这个难题，去理解夜神月，简直是一项麻烦又复杂的壮举。

 

但是，L想，最伟大的侦探就是为此而来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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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月君，已经过去了一周。你还好吗？”

 

充斥着黑暗、拘束和指责的一周，连他父亲也不再通过对讲机和他说话了。他这段时间听到最多的就是扩音器里龙崎的声音——值得庆幸的是，至少他不用听到烦人的机器伪音。在这一点上，他可不羡慕海砂。她听到的是变声器处理后的声音，这对失去视觉后分外敏感的听觉而言，绝对是折磨。

 

每次听L说话，月都紧绷着神经。他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，除非必要，绝不回话。L明白，但是不知该作何反应，而且也不想现在询问（那看起来就像承认失败或者乞求原谅）。目前而言，它无关紧要。重要的是，他的秘密已经暴露，并且L利用了这点。这个男人在音乐会上的每一次抚摸触碰，似乎都是对当时的无情嘲弄。也许，是无辜又微妙的性别差异在作祟，而他们两个都无能为力。

 

L的明知故犯，像是最纯粹的背叛。

 

最糟糕的是，Kira的杀戮中止了。在他被监禁的这七天，没有过一个反常的受害者。

 

这让他开始怀疑一切。肯定有知情者，不是吗？但小队里都是精英，他了解几乎每一个人。除了南空，可能她——？不，月觉得自己不能做出这样可怕的定论。他认识她一个多月了，她已经证明了自己，比大多数成员更聪明。

 

Kira想要从中得到什么？

 

在这里，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思维的回响、L的声音——虽然渡言语温柔，但他很少说话——和夜间的音乐。这个姿势不容易入睡，周围的死寂也令他耳朵抽痛，所以他要求播放古典乐，以平缓心绪。

 

他沉默了一分多钟，让那个男人以为他睡着了，然后在束缚衣里动了动。几天维持同一个姿势，他的关节隐隐作痛。

 

“你认为呢？我动不了。我已经连续一周不能动也看不见，连上厕所都有人监控。我是被Kira莫名其妙陷害的。”

 

“我相信你过得不容易。只想告诉你，目前调查你的人只有我一个。现在是凌晨三点，如果你想休息，我可以——”

 

“我不需要你的任何东西。”月轻声说着，额头抵住固定用的狭板。

 

“月君在闹脾气。这不像他。”月翻了个白眼，虽然L看不到。“话说回来，我也知道他演技高超。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装的。”

 

 

讽刺的话语令他身体紧绷，手臂的酸痛加深了他反击中的忿恨。

 

“见鬼去吧。”

 

漫长的停顿。月希望是那个男人采取了自己的建议。

 

“不得不说，我喜欢这样的敌意。”终于，男人的声音响起，“至少它是真心的，不像他伪装出来的礼貌。”

 

“所有礼貌都是假装的，龙崎。”月同意的只有禁闭，其中可不包括让某人嘲讽他的生活方式。L总能令人感到尴尬又怪异。“它们是社会构造的文明规则，我只是遵守而已。”

 

L抓住了重点，“月君很重视规则。”

 

“理应如此。但显然你没有被这些事拖累。”说话的时候，月的声音有些紧张。虽然他对这男人火冒三丈，但即使是怒吼，他的语调也带着一丝调笑。就像那天晚上，他在音乐节发脾气的时候。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形。如果可以的话，他希望把自己这一面永远藏起来。

 

他不想纠结于为什么L总能挑起自己的情绪。一点儿也不。

 

过了一会儿，月打破沉默：“你和ICPO联络过了吗？”

 

“因为你，我把它延期了。”

 

月嘲笑一声，“对。”

 

“如果我告诉他们，我拘禁两名Kira嫌疑犯之后，杀戮就停止了，这会引发什么后果？”那个声音轻轻地问，“他们一定会怀疑，但是出于恐慌，也会争着寻找那些你和我一直以来的证据。我会拒绝和他们交谈，直到我能确认你有罪。”

 

出于某种原因，这些措辞惹怒了他。

 

“是啊，强大的Alpha，正在保护弱小的我。”

 

之后的寂静令他出奇满意。

 

“月君肯定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。他对Alpha抱有怨恨吗？”

 

“不，只对你。”

 

“我怀疑，因为某些原因，我得到了月君的鄙视。”

 

“太厉害了。不愧是一流侦探，龙崎。”月拖长语调。这些嘲讽是L应得的，他想，考虑到自己现在的处境，“你是指除了把我像个精神病一样锁起来这件事？”

 

“很明显。”

 

月不想讨论自己受骗的事实，这也太荒谬了。他绝对不会承认，那一晚，他的肢体接触显得那么真实，让自己对眼前的侦探有了更多期待。他们分享对人群同样的轻蔑，用幼稚的游戏打发时间，而L的每个小动作都像是无心之举。月从来没有怀疑过，L其实知道真相，他故意利用这些触碰玩弄他，嘲笑他Omega一样的反应。

 

背叛意味着承认自己被骗，也意味着他曾经怀抱希望。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笨蛋。他在期待些什么？或者说，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心存期望？

 

相反，月换了话题，“你真是不可信。我后悔相信你的计划了。”

 

“这不公平。月君进囚室的时候，肯定知道Kira中止屠杀意味着什么。”

 

“我知道的是自己被诬陷了。”

 

“……我并没有排除这个可能。”月悄悄地松了口气。听到凶杀案停止的那一刻他就在害怕，不敢想象父亲该如何面对。他也想知道自己的缺席用了什么借口。海砂还能说是“出境拍电影”，但月可没有这种特权。NPA会怎么考虑？

 

“Kira肯定知道我被你囚禁了。”

 

“也许。”L同意。然后为了刺激他，又加了一句，“也可能你就是Kira。”

 

“我不是。”月已经厌倦了一次次重申。但他必须这么做，如果他不为自己正名，那就没人帮他说话了，“我不是Kira。要说多少次你才能理解？我以为这一切已经能证明了！”

 

“原计划是这样，但是考虑到这周没出现一例谋杀，大概出现了反效果。”

 

月深深吸了一口气，转了转肩膀，想让手臂放松一下。这并不管用。他一向很有时间观念，但是在监禁期间，他会睡更久，好让时间过得快一点。上次会议已经过了八小时，距离自己放风还剩四小时。

 

也快到吃药的时候了。他把自己保险箱的密码告诉了L，好让他拿到药剂。他的库存足够支撑几个月，希望不会持续这么久。Kira很快就会再犯案了，对吧？他想要拯救世界，那么肯定不会把全部目标放在陷害自己身上——他有更大的计划。但自己为什么猜不到谜底？

 

月慢慢地吐出呼吸，“我暂时不想再跟你讲话了。”

 

“……月君真是孩子气。”

 

这不是你每天的行为吗？

 

“他真的不喜欢我对他的爱抚？”

 

他又来了，这个话题。他坚决拒绝跟那个男人讨论这件事，L是明知故犯。他大概注意到了自己当时的反应。当他摸上他的屁股，收紧手指，月如芒在背，惴惴不安。这一切都是他为了取乐。也可能，是验证自己理论的一个小测试。又或者，是L的Alpha天性在挑逗月的Omega天性。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。

 

他的声音再次严苛得超出了预料，“什么？你觉得因为我们的性别，所以我享受这一切？”

 

“不。”

 

回答迅速而精准，但随后又变得犹豫，令月内心动摇。

 

“……不仅仅是这个原因。”

 

这让月顿了顿，内心的恨意冷却平静下来。他是指当时的调情，不仅仅出于Alpha和Omega的立场？当时他们之间确实有些什么。在过去的几周里，他们关系微妙，而月满足于此。毫无疑问。

 

他们的思维互相捕获，渴望着挑战与爱意。他当然注意到了。这样的关系是他未曾经历过的，因为以前从未遇见过与他势均力敌的人。即使那个男人指认他是Kira，他还是在与他的精神交锋中感到了刺激，月相信龙崎一定也深有同感。但是问题撞上了他们的性别，令月难以承受。这让他看清了自己，也一次次提醒他，这对他试图追寻的关系意味着什么。

 

它是行不通的。他想要阻止，却无从下手。很久之前，他就一直与孤独和平相处，所以不难得出结论。纠结于此，没有任何用处。

 

“你就……闭嘴吧，龙崎。”

 

余下的夜晚，L保持了沉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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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弥酱看起来有点心烦，有什么我们能帮到你？”

 

“我已经呆了……很久了……一直被绑着，胳膊都没知觉了。你还问我是不是——心烦？如果我一切都好，那才有问题。”

 

“我知道这很艰难。”

 

“放我走吧。Kira可能又给我写信了……我不回信他会担心的……你们还要关我多久？Kira……Kira……”她又一次开始静静地抽泣，松田从屏幕前转过身，相泽看起来更紧张了，模木安抚地按住了他的肩膀。直美动也不动，依旧保持着沉默。

 

他的问话不过是例行公事，L已经厌倦了重复。过了将近一个月，Kira终于再次犯案。这似乎毫无道理，一如既往。一开始，他以为谋杀会持续，但是它戛然而止。现在，又突然再现。Kira的行动似乎毫无节奏或理由，但仍对他产生了一定打击。如果Kira确实是夜神月（他在L的怀疑对象中起伏最大）那他停止杀戮有什么目的？

 

而且有谁能在这样的条件下杀人？

 

L并不习惯这样令人沮丧的情境。他才是那个神秘之人，他是世界上的幽灵，黑暗中的侦探。可Kira在他手下隐匿了七年之久。一开始纯粹是因为他狡诈的杀人方式，但在他公开现身之后，这个借口就不管用了。

 

三个星期又四天，一直风平浪静——每项证据都指向夜神月和弥海砂，可是这两人没有给出什么有用信息。

 

弥海砂似乎失忆了，这也是Kira的信上暗示过的。但是月一直没有放弃自己的申辩，他，绝不可能是，Kira。

 

时间一点点流逝，年轻人垂下了肩膀。他的发梢已经垂到了下巴，皮肤变得苍白，锁骨线条也比从前更突出了。L每次见到他，都能感到自己本能的保护欲蠢蠢欲动。

 

作为一个Alpha，也有烦人的生物需求，尤其在见到Omega深陷困境的时候。他和相泽一直在默默对抗这一点。L更加坚决，他封闭了所有表达。但相泽比较明显，每次海砂哭的时候，他都会把双手环抱在胸前。月的境况微妙，在L看来，他需要多加关注。月拒绝抱怨，是害怕显露自己的脆弱，却也因此更容易受到伤害。

 

L不想让他们肌肉萎缩，因此每过十二小时，他们会在渡的看管下接受一小时的理疗。不过他们被释放之后仍然需要更多治疗。

 

杀戮再次登场，一如往常充满了因果报应和戏剧性。L这项行动的正当理由越来越少了，就连相泽都开始偷偷瞥他，他当时可是第一个支持的人，也在屠杀中止的时候全心相信月就是Kira。现在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目光偷瞄L。松田看上去苦恼又伤心，直美态度强硬，但他能感觉到他们都在默默抗议，因为L不顾谋杀重现的事实，延长了他们的关押时间。

 

可他又能怎么做？

 

他该怎么证明两人都和谋杀毫无关系？弥海砂明显在和Kira谈一场奇怪的远距离恋爱，但是爱上杀人犯也不代表她就是共犯。他想要的是她散播金券的真相，可是弥海砂坚称自己对当时会发生什么一无所知，只知道Kira将要登场。

 

证据表明，受雇的安保人员都有暴力史或是犯罪记录。L知道，Kira在演出中控制了他们。

 

他们在被捕后全部毙命，每个人都在牢房里用床单上吊自杀。

 

负责招募保安的人则有醉酒驾驶的记录，曾经几次因此被捕，又利用手段逃脱了。

 

事实证明，Kira比原来更强大更可怖了。他现在可以只凭知道长相进行谋杀，却还是倾向于杀死媒体报道里的人。L没有头绪。即使过了这么久，他对这个案件还是有很多疑惑。

 

尽管一向坚如顽石，L还是忍不住担心。他必须行事谨慎，否则下场就是死亡。

 

他当时和那些被杀的罪犯一同在场——很多人用的是假名——很显然，当时Kira即使不知道他的名字，还是能够杀了他。

 

“他只是让我邀请可能对他感兴趣的人！我不知道他会在那里杀人。我没有邀请任何坏人……”海砂在第一周就承认了。

 

然而，L牢牢记得，她对后来被杀的一人说过——

 

“亲爱的，这可不是那种表演。”

 

没有证据，但是她的语调明明白白揭示了，她对后续事件有清楚的认识。当时站在台上的海砂说的是实话——至少是她认为的事实。

 

所以回到后台之后，她就“失忆”了？

 

这是怎么回事？怎么可能？

 

看起来魅上和月都是被选中的，和剩下所谓的“天使”一起，因为他们两个都推行着某种正义。

 

检察官、辩护律师、活动家、慈善家、颇负盛名的教师，还有一些法律工作者，比如月。但是在场的也有无名小卒，比如一个拍摄霸凌视频，揭露“渣滓”的网红小姑娘，她公开那些视频，告知他们的父母，让他们接受惩罚。一个几年前因为劝下了准备跳楼的少年而登报的男人。一群建立性侵受害者互助小组的年轻女士。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，收养智力障碍的孩子们，其余时间都在为无家可归的人提供帮助。后来他们发现，这些人只是Kira Karma网络主页的活跃用户。

 

海砂说，她邀请月的朋友，因为月只跟他一起行动。

 

发到L手上的邀请函是一个错误。他威胁要“毁了他”，所以他预计的是L会看到广播。但他不知道，L亲自参加了东西音乐节。

 

是吗？

 

Kira真的以为，在目睹一百多个人被屠杀之后，他邀请来的那些人还会信任他？这场事件在全世界引起轰动，多国政府联系了L，他当时的说法是自己正在独立办案，还没有动员任何人。官方文件措辞用了“东西音乐节事件”。网上分为两大阵营，站在L这边的人称其为“东西大屠杀”，另一边的人称之为“东西解放”。

 

一些幸存者，被选中的见证人，发表了公开声明。许多人的感想是恐惧和厌恶，但也有些人觉得这场演出十分感人，他们坚信Kira只杀那些冷血腐败的人。

 

魅上照也表达了自己强烈的支持，简直是火上浇油。他公然称Kira为“神”，他的支持者们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。

 

L见惯了死亡现场的照片，但是亲眼目睹一场大屠杀，还是令他有些震颤，月也是一样。虽然无意，L确实给月带来了一些安慰，也使自己平静下来。对于双方的本能，L似乎和月一样免疫。所以，显而易见，两个人其实你情我愿。

 

“月君醒了吗？”

 

“唔。”

 

不，刚醒。

 

“很好。我要再问他一次，他是否愿意承认自己是Kira。”旧调重弹。

 

“不，谢谢，我觉得不会。”

 

“我觉得会。”

 

他按下按钮，叹了口气，手指紧紧压着膝盖，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。他不能再关押他们更久了，顶多只有几周，以确保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。

 

“这很残忍，龙崎。”相泽又一次提起这个话题。L几乎能听到他咬着牙，压抑着自己的怒气，“你还没告诉他们，谋杀已经重新开始……”

 

“是啊，看起来他们已经到极限了。”松田小声补充。他看着屏幕上两个疲惫的身影，坐立不安。

 

“为什么还要拘禁他们？我们除了指纹没找到其他证据，谋杀也停了，再关着他们也没用！”相泽向前跨了一步，“放他们走，可以钓出大鱼。我们知道他们不可能是杀人犯。”

 

“不，”L平静地反驳，“我们知道海砂对Kira有强烈的奉献精神，情书上有月的指纹，她也公开承认了她认为月就是Kira。”

 

L不用看也知道背后的相泽皱起了眉头。

 

“龙崎，我觉得，你关着他们，只是不想承认你判断失误。”

 

来了。

 

“是，我知道你会这么说。”

 

“我们考虑的不应该是怎么抓到真正的Kira吗？”相泽继续挑衅他，“他现在逍遥法外，还在继续杀人。”

 

L停顿了很久，他知道这个人说得对。更麻烦的是，如果不快点想出对策，工作小组对他的尊敬会被削弱。

 

“知道了。我会尽快想办法把他们放出去。我需要确定，不然就是前功尽弃——不要走漏任何消息。”

 

L已经在制定计划了，只是需要一些微调，和夜神总一郎的同意，他觉得十拿九稳，毕竟这能结束他们的监禁。但L要的是天衣无缝。

 

电话响了，是渡打来的，他迅速接起来。

 

“喂？”

“龙崎，马上把电视转到樱花台。”

 

“松田，把电视转到樱花台。你知道在哪，对吧？”L的声音充满压迫感，就像渡一样。那个人很少用这样干脆强硬的语气，肯定出了什么事。

 

松田摸出遥控器，迅速打开了频道。

 

一瞬间，L以为Kira发现他了，他的内心陷入极度恐慌。他睁大眼睛，极力坐直了身体。

 

因为电视上，向全日本（或者全世界）播放的，正是他私人监控器的实时画面。不，不完全是。那些是照片，并不是视频，但是从月和海砂的状态看，是最近拍下的。

 

被绑起来的，可怜又脆弱的两个人。现在每个人都能看到L为了抓捕Kira有多不择手段了。

 

“该死。”相泽呼了口气。

 

这声诅咒把L从震惊中拉回来，“渡！他怎么办到的？”

 

“他黑进了系统，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。不，我知道，他……确实比我强。很抱歉，我——”L不需要抱歉，但这也不是渡的错，他精通电脑，曾经在怀米之家教过黑客课程。L也能做到，但这不是他的专长。“我已经修复了，重建防火墙，但是不知道——他是怎么做的？”

 

Kira不是个天才黑客。迄今为止，还没有这方面的证据。如果他有能力黑进L的系统，为什么不侵入政府的？高度机密的罪犯资料都在那里存着呢。

 

这不可能。不可能。怎么回事？怎么——

 

“我们需要Matt。”

 

他是当今世界上唯一可能在电脑方面胜过渡的人。Matt师从渡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即使L对月的抑制剂的心存疑虑，也无意把任何接班人牵扯进此案。但现在看来，只能出此下策了。

 

“我已经联络他了。”

 

“谢谢。什么时候——”

 

Kira开始发言，L闭上嘴，挂断电话，眼睛紧紧盯着屏幕。

 

“这就是‘那边’干的好事，我亲爱的公民们。”

 

“他们必须停止放送。”相泽咆哮着，开始掏钥匙。

 

“我去吧，”直美站起来，挡住了相泽，“我骑摩托更快。”

 

“你到了之后，不要摘头盔。”L用低沉坚定的声音告诉她，双眼没有离开屏幕，“我们不清楚他的能力。”

 

“我也要向被我伤害的人道歉，我是说，被L投入令人发指的非法监禁的嫌疑犯们。他们值得我尊敬，他们理应享受公正与善意。”

 

直美出门了，其他人盯着两张并排的囚室照片，静静地听着。全世界都会看到的。有人以某种手段黑进了他的系统，还偷到了这样的敏感材料。

 

“必须要展示他的所作所为。你们现在能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了。不是法律与秩序的灯塔，而是一个随心所欲订立规则的人。”

 

杀戮停止了。现在L知道这是为什么了。

 

“我想要毁了他。”

 

“全世界的人们——壁垒已经分明。世界在你们手中，而我是你们的工具。你们是愿意效忠一成不变的政府，和那个为了‘更大的利益’而折磨两个无辜者的人站在一边？”

 

L蜷起手指，紧盯着电视，苍白的指节剧烈颤动。

 

“或者，你们选择支持我，创造属于我们自己的新世界？”

 

屏幕变暗。

 

“由你选择。”

 

 

 

【TBC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