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 真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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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人们认为撒谎者能够骗得过别人就算是占了上风。我现在懂了,撒谎等于是自我放弃,因为撒谎者放弃了自己真实的一面,把它交给了别人,从此便身不由己,只能硬着头皮假装下去。人一旦撒了谎,就会为此付出得不偿失的代价。对全世界撒谎的人,从此便成了全世界的奴隶。”–Ayn Ra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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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抱歉,儿子,我没办法瞒着她们。她们都很担心你,而且那周过去之后……龙崎回到行动组,你却没出现,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。”
这是他人生中鲜有的,希望遭到否定的时刻。月闭上眼,把头靠在沙发背上,有些后悔没有尽早联系父亲。距离他走出L的房间已经过了两天,他需要独处的时间,来梳理秘密曝光后的处境,重新摄入抑制剂,调整生物钟。
逻辑告诉他,向母亲和妹妹宣布真相的人是他亦或是父亲,都无关紧要。至少现在这样,可以不必看到她们两人的第一反应。他不想接受她们震惊、怜悯和伤心的表情。
即便如此,这也像是又一次剥夺了他选择的权利,又一件在他掌控之外的事。
“我明白的,爸爸,可能这样最好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,“你……感觉好些了吗?”
月睁开双眼看向天花板,评估着自己的状况。生理上,他已经恢复如常,每天重复那些理疗动作,肌肉也开始回复到正常水平。抑制剂重新奔涌在体内,每天去大厅检查邮箱的路上,他不用再屏住呼吸了。
刚回来的时候,迎接他的是爆满的信箱、电邮和短信。他不紧不慢地处理完了一切,回复魅上照在幽禁期间传来的听证会邀请,删掉大部分松田发来的短信,还有一些南空和海砂的信息。他不知道海砂是否清楚自己身上发生的事——在那场假处刑回程的路上,她执着地想要搭话,不过直到单独换车,他还没有开始泄露信息素。海砂没有提起类似话题,只是问他健康状况如何,但这条短信仍然让他不免想多。
他向每个人都回复了礼貌又简短的消息:我现在感觉好多了,谢谢关心。
“是的,爸爸,我恢复得不错。对不起,当时……顶撞你。”
“哦,月,那——”父亲的声音柔和到令他觉得刺耳。这算什么?对他新身份的应对措施?父亲是在预防自己情绪爆发吗?“那只是本能。我知道我也反应过度了,因为——我很担心。”
他当然是。月知道那些话别无他意,只是以尽责父亲的身份表达关心。但是一想到在父亲眼中,他再也不是一名普通的成年男性,而是稚嫩无助的年轻Omega,月简直希望自己能沉入身下的坐垫,就此消失。
“我很担心。你……呃,有没有想过去看医生?”
“我很好,已经看过医生了,没必要担心,爸爸。”善意的小谎言信手拈来,这是出于自我防御,也是为了安慰家人。
“那就好,月。我还是……想不通。”
想象一下我当时的感受吧,月讽刺地想,没有说出口。
“妆裕她……非常惊讶,你知道的,她很佩服你。她想大学毕业后加入NPA,跟着你的脚步,但她崇拜的是你本身。”
尽管这想法十分甜蜜,月还是无法抑制内心的不忿。身为妹妹的妆裕,是Beta,作为哥哥的自己,却是Omega。她加入了NPA之后,一定会比他更受欢迎,尽管自己拥有那么多功绩。
“妈妈怎么样?”
“……我不确定,她想见见你,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。她一整天都在忙着打扫和准备晚餐。”
他们两个都知道,妈妈生起气来格外安静。
一想到母亲,月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畏惧包围。从儿童时代起,他就一直表现优良,过分有礼,对待母亲也带着不必要的客气。她也一直温柔待他,对他有着那么高的期望。想到母亲会因自己的谎言而失望,他的胃就隐隐作痛。
“她一定会接受的。”
月只想躺在沙发上,缩成一团睡过去,而不是出门参加屈辱又紧张的家庭晚餐。父亲有一周的缓冲时间去处理那巨大的信息量,母亲可没有。
即使最好的情况,她也会因为自己长久以来的谎言而感到伤心。
“我相信。”他肯定地说道,从座位上起身,“我该挂了,还有些事要处理。六点见。”
“到时见,儿子。”
他略略考虑过,如果自己不到场,父母会不会追踪过来。但是躲着父母,让他们无处发泄满腹疑虑,这显然是个荒谬的念头。过去几天里一直在头顶摇摇欲坠的达摩克利斯之剑,终于确实地落了下来,化作沉重的压力。他摆正肩膀,在出发前,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。
他已经有几个月没回过父母家了。虽然之前时不时有家庭聚餐,但自从投身吉郎案和Kira案,再加上监禁事件,他根本没有时间留给家人。即使在被关起来之前,他也总有更紧急的事务——他最后一次见到妆裕,还是在父母的结婚周年日,而现在,她已经快要大学毕业了。
他还没准备完毕(他怀疑自己永远不可能做足准备),出发时间就到了。他搭上多年来一直乘坐的公交车,熟悉的街景从窗外闪过,周围的陌生人令他安心,不会有人揣测自己是不是一个Omega。寂寂无闻的感觉很美妙,不用负担他人的期待,除却过往的成就,夜神月湮没于世。
下车的时候,他叹了一口气,沿着街道向前走去,自从长大到母亲许可他独自回家的年龄,这条小径就成了每天不变的风景。怀旧之情在体内酝酿,越靠近少时的家,他的步伐就越发缓慢。
站在门口,月犹豫地捏着钥匙。慢慢深吸一口气,他放平肩膀,挺直脊背,收紧下颌,然后打开锁,走了进去。
他最先注意到的是电视上的樱花台,还有缩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妆裕。父母显然还没注意到他的到来,厨房里传来忙碌的响动。说实话,他这样轻手轻脚,也许是不希望被人发现。真是个天真幼稚的念头——好像闭上眼睛之后自己就不存在似的。
“你女朋友就要出场了。”
一句话将他游离的思绪惊醒,他对着这个玩笑皱起眉头,眼睛扫向电视。当然,在“内容预告”上出现的是高田清美,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迷人微笑。
“我没有女朋友。”月几乎已经是习惯性地辩解了。
“我猜也是,”妆裕赞同地转过身,手臂随意地搭在沙发靠背上,“我是说——你有这么称呼过任何人吗?谁能有那样的殊荣?”
“没有,我对谁都没说过,”月走近沙发,坐在扶手上,提醒道,“当心。”
妆裕上上下下地打量他,她歪着脑袋的样子,令他想起那个他努力忘记的侦探。真是一场灾难。
“你看起来跟原来一样,不过我想,这才是问题所在,对吧?”她叹了口气,换了一个坐姿,“我没有生气或者什么的,别想多了——嗯,即使生气,也不是对你。”
月挑眉:“这也不能怪其他人,妆裕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,某人应该对此负责?”她反驳,单手托腮凝视着他,“你不应该有任何负担。虽然对我们隐瞒真相是让人很难接受啦,但那是你的选择。”
“我欣赏这个观点。”月声音柔和,妹妹的理解出乎意料地令他感动。但妆裕涉世未深,她聪慧又有远见,更不用提她还一直崇拜着自己。事实上,很多年轻的Beta女孩子们觉得身为Omega是一件浪漫的事,能够通过生物本能,让Alpha不由自主地倾慕他们、保护他们。
妆裕觉得他很酷,可能是由于他的第二性别。这个念头令他有些反感。
“我一直觉得你太完美了,”妆裕接道,眼神好奇又温柔,“真不敢相信,我错得这么离谱。”
他努力剔除语调中的僵硬,没有让冰冷的情绪自话语中流露。
“……是吗?”
“别误会——这是件好事。觉得世上有完美的人才是个愚蠢的想法,不是吗?”似乎有点害羞,她把鬓发扫到耳后,双腿交叠,“人无完人。哥哥善良可敬聪明又坚强,可你也还是人类。如果我,或者其他什么人,只把你当作某个遥不可及的优秀化身,那才不公平。”
提到“其他什么人”的时候,妆裕直直望向他的眼睛,让此前从未在眼神接触中败过阵的月,有了想要逃避的想法。
好在这时候父亲进屋,让他可以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。跟妹妹的交流变得越来越直白,每次她都能带来新的惊喜。这一回,妆裕的话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坦率和智慧。他可以选择忽视,但那些内涵不会消失,不知怎么,他有种回到了过去的感觉。也许是因为久违的家,也许是因为家人太了解他,在他们面前,自己的伪装差强人意。
“月,真高兴你回来了。”父亲说着,紧紧握住他的手,动作与其说是握手,更像是一个拥抱。过于近距离的接触,令月隐隐约约有些不自在。他还记得上一次跟父亲靠得这么近的情景,就在一周半之前,表情严峻,举枪瞄准他的脑袋……“看起来不错,你剪头发了。”
连续两天大剂量复用抑制剂后,那天早上,他想着出门散散步,毕竟已经太久没能自由行走了,然后无意中路过了一间理发店。他需要一些改变,需要重获新生的感觉。那些过长的发丝只能让他想起幽禁生涯,还有L埋首其间的喃喃低语,无可辩驳地席卷而来,令人无力招架。
“你之前把头发留长了吗?”妆裕奇怪地问。他们上次见面的时候,月的头发就是这个长度。总一郎看了他一眼,月想起他们编的借口:他是因为重案在身而出国了,而不是作为Kira嫌疑人被关了起来。
“我想换个新造型,不过还是算了。”
“哇,留长发的哥哥?”妆裕眯起眼睛,然后脸色发白,“呃噢,突然想到流河旱树的样子了。”
月嗤笑着翻了个白眼,“你不是他的粉丝吗?”
“是啊!但我不想把明星跟哥哥比嘛,仅此而已。”妆裕吸吸鼻子,朝电视比了个手势,“流河旱树是全民偶像,在美国英国中国都很有名,你女朋友也采访过他,就在他拍新电影的时候——这部不只是跑龙套了!”
“我没有女朋友。”月重申道,不过这次他被妹妹的语气逗乐了。这才像她——他更适应这样的妆裕,喋喋不休地谈论着电影明星,而不是给月一种她比他更了解自己的感觉。
“你们进展如何了?”总一郎问道。提起“女朋友”,父亲的第一反应居然是L,月莫名有点恼火。“你跟龙崎?呃我知道没什么,但是……”
“一切都好,爸爸——什么都没有发生。”月语气笃定,但夜神总一郎仍然紧锁眉头,仿佛那不是他想要的答案。
“龙崎是谁?”妆裕好奇地凑上来。月端正了下意识摆出的臭脸,随口编出些真假掺半的小故事来转移她的注意,在注意到父亲身后动静的时候,他就住口了。
父亲发现了他的视线,松开手走到旁边(动作温柔得令他不安,这与之前父亲跟他的相处完全不同),转身看向妻子。她站在门口,双手交握在身前。
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像个被逮到在晚饭前偷吃饼干的小孩?
妆裕和父亲都相对平静地接受了整件事,而母亲又是那么温柔,那么善解人意,他不明白,为什么自己却无法面对她?他宁愿盯着电视上正在对热门话题滔滔不绝的高田清美,也不愿看向在门口犹豫徘徊的母亲。他无法承受母亲的失望、受伤、愧疚,或是其他情感。
月从来没有令她失望过。他一直懂事听话,循规蹈矩到让她惊讶。母亲教导的礼仪扎根在月的心底,他学得很快,一直用着恰如其分的敬语。她告诉他学校、等级还有学习的重要性,他就由此立下自己的价值观。父亲宣扬正义、责任和荣誉,但母亲谈论的是公正与家庭,特别是父亲由于公差而不在家的晚上。
这不是为了她,而是为了他自己,但母亲一直为他的成功而自豪。有很多次——多到他不愿承认——他为那些规矩而对母亲不满。月曾经认为母亲温顺又无聊,他会因为她不必要的赞扬而生气。自己当然是最棒的——来自父母的骄傲简直多余。
但是现在,哪怕只是为了维护自尊,他也觉得自己确实需要它们。月的人生中从未犯过错,尽管妆裕刚刚才说过,难道欺瞒家人不算犯错吗?
“妈妈——”
“月——”
两个人异口同声,又同时停下让对方继续说,一时间,现场反而针落可闻。母亲移开目光,看向不远处的父亲。她的表情严肃得几乎陌生,绷紧肩膀,扬着下巴。妆裕满是疑惑与惊讶,月对妹妹的反应并不奇怪。
父母之间几乎没有过争执。母亲一直性情温和,她对父亲发火的次数只用一只手就能数过来。可是现在,她的愤怒溢于言表,连月也不清楚真正的原因。父亲似乎也想不到,他不适地动了动,扶正自己的眼镜,每次他焦虑或者困惑的时候都会这么做。
母亲的目光终于回到月身上,变得柔软似水。她向前走了几步。
“亲爱的,真抱歉,”她的语气轻柔却坚定,眼中泪光闪烁,“你父亲——他无权告诉我们。”
什么意思?她宁愿听我自己说吗?
“……幸子?”
妆裕的眼神在父母之间游离,“呃,妈妈?”
月挪开目光,从沙发扶手上起身,转入冷静又礼貌的状态。
“我道歉。”
“你真是……你一直是令我们骄傲的孩子。”母亲走近,伸手贴上他的脸颊,她的肌肤柔软又冰凉,“总有一天,你会自己告诉我们的。”
月的双眼聚焦,瞳孔因震惊而放大。
什么?
母亲只是微笑着,温柔而忧郁,“很抱歉,在你做好准备之前,就发生了这种事。”
“你——?”
他的声音哽在喉间,月咽了下去,重新开口。
“你知道?”
“真的假的!?”妆裕惊讶地尖叫,月简单评估了一下她嚎出的分贝数,然后意识到自己也好不了多少。
“幸子,真的吗?”
月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如此不知所措的样子。本来应该很好笑的,可惜现在他的疑惑并不比父亲少。母亲的手从他的颊侧滑落,又一次转身面向她的丈夫。
“我母亲也是Omega,总一郎,你记得吗,”她说着,略略扬起脸,月看到父亲因她的敌意而退缩。月对外祖母只剩下一些隐约的印象,在他还是个孩子时,那位老夫人就去世了。“她告诉过我们,自己曾一直很怕分化成Beta,对当时的姑娘们来说,这是件很重要的事——直到十六岁生日前夕。母亲觉得那是她得到过的最好的礼物。”
一瞬间,她的神情似乎沉入了怀念,然后又变得严肃,回头看着他。对于月而言,把这件事当作礼物简直是个笑话,可是五十年前,成为Omega意味着可以受到Alpha伴侣的保护。
“——那天你不肯出房门,太反常了——”似乎是为了避免尴尬,她垂下眼,“所以,我有过怀疑。”
一直以来。
太荒谬了,月重新靠上沙发扶手,目光伴随思绪投向远处。母亲一开始就知道。这些年来,他为掩饰第二性别撒的每个谎,她都泰然处之,从来没有用洞悉一切的眼光看他,月也从未发现她对自己的态度有丝毫变化。
“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,应该是用了抑制剂,我……当然,我很担心,可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。”她伸手搭住他的手臂,“我们一直都为你骄傲。我希望你……我只希望你过得快乐,月,我觉得你总有一天会告诉我们的——我不想这个机会被毁掉。”
如梦初醒。自第一次分化起,母亲那一如既往的目光和微笑。她撒了谎,让他相信了自己虚伪的应对骗过了她——月深感自己的愚蠢,也莫名感受到了敬畏。
他的父亲从真理中寻求美德,母亲却从谎言中找到了它。
To think, there had been a time in Light’s life when he’d thought hismother and he shared absolutely no qualities.
回忆过往,月曾经有段时间还认为自己没有从母亲处继承到任何特质。
月又一次站起身,然后拥抱了妈妈。上次这么做,已经是大学毕业的时候了,当时还是母亲主动的。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——已知的词汇里没有任何一个能表达他现在对母亲的感受。“钦佩”并不精准,“感激”程度又太浅。他觉得内心的负担变轻了,也许没有完全消失(毕竟事情还没结束),但至少得到了安慰。这些天来,他第一次感到,自己能够继续前行了。
“噢,月,”她用力地回抱了他,又松开手。母亲抬起头,再次抚摸他的脸颊,然后伸手擦了擦眼睛,“走吧,我做了你最喜欢的寿喜烧。吃饭吧。”
“好的。”月柔声回应,一旁的妆裕则是元气满满地答了好。月跟着母亲,走进餐厅。
即使开场有些尴尬,在用餐过程中,又像回到了童年,和每天的晚餐别无二致。美味的食物让他放松下来,但即使在他大笑,或是妆裕谈论她心理学课程的时候,脑海中依旧盘旋着那个不幸的定论。父亲好几次偷偷瞥他,借机东拉西扯,不过每当他跟幸子对上视线,还是有种愧疚的氛围弥漫开来。
无论多么感人,这件事依旧留下了一道不可触碰的伤口。他悲观地意识到,这顿晚餐就快结束了。一切是如此寻常,就像他已经看过上千次的戏码,他不知道应该感到安慰,或是沮丧。月想,“不知道”本身就是一种答案了。
在告别时,母亲又一次拥抱了他,比上回更短暂一些。他刚离开家,就听到身后的门重新打开,父亲走了出来,说是送他去车站。即使内心很想拒绝,但为了不让父亲失望,月还是欣然接受了。
走过前两个街区,一路都很安静,他知道父亲正在做着准备。
“抱歉,月——我觉得你母亲说得对。我以为自己做了正确的事,没有考虑到……”他揉着脖子,又扶了一下镜框。
“我不怪你。”
“没有人把这件事告诉过模木,或者部门里的其他人。你不在的时候,我们讨论过了,大家都同意这不是我们该管的。”这也意味着父亲并没有考虑过,家人也许有同样的顾虑。
“谢谢。”月点点头,阻止自己防御性地在胸前交叉双臂。
他了解父亲的想法。他知道父亲认为把真相告知家人是正确的选择,也知道在他回到NPA之后,父亲期望他去做的事。
“所以说,月,你向NPA隐瞒第二性别是违规的,”他叹了一口气,揉揉鼻梁,“我不想逼你,你的休假没有时限,可以花点时间好好考虑,但是你回到岗位的时候,需要报告这件事。”
来了。
球最终落了下来。即使知道它掉落的路径,仍然无法接住。不过,月可以习惯性地装作若无其事,好像他一点都不害怕结果。
“当然。”月凝住目光,看上去似乎早就计划如此,而不是永远不想提起这个话题,“我知道规定。”
“我肯定他们会理解,这情有可原——你不会被开除的。”父亲的一只手重重按在他的肩头,向他保证,“我真的为你骄傲,月。你知道的,对吗?”
“我知道,爸爸。”
他停下脚步,转向父亲,微笑暗示着一切都好,他理解并且接受了事实,仿佛这个决定根本不会毁掉他长久以来的努力。
“如果可以的话,剩下的路我想自己走。”
“啊,”总一郎顿了顿,皱着眉看向月平静的表情,若有所思,但最后还是说道,“当然,月。等你准备好之后,龙崎的总部再见。”
“再见。”
月看着父亲转身向家走去,身影融入夜色,脑海中的计划也定型了。他别无选择,在离开酒店的时候就意识了。他绝对不会将自己的第二性别向整个NPA公布。这会留在他的档案里,经历一场体检之后,一枚“O”的盖章就将落在他执照和警徽的照片旁边。
他绝不想要这样的未来。他向父亲撒谎了。
就这样吧。
月终于转身,穿过最后一个街区,向熟悉的公交站走去。在等车的间隙,他掏出手机。
周一,我会提交辞呈。
尽管这意味着要抛弃他的理想和成就(公布自己的Omega身份不也一样吗?),但是下定决心之后,他反而感到一阵安慰。一切都结束了——从意外进入情热期的那一刻起,就已经完了,他只是现在才接受这个事实。
他向松田敲了一条短信。
一个半小时后,你公寓附近的火车站见。我接受你的邀请。
他斟酌着措辞,以免流露出负面情绪,让松田担心。其实直白地写“我想出城而且我不想一个人呆着”就行,但那样想想都傻。过去几年里,松田一直邀他出去玩,月每次都礼貌拒绝了。他从不觉得有这个必要,除非是特殊情况,而且,他和松田对“玩得开心”的概念可能大相径庭。
这次可以算作特殊情况——为一切画上句点,也许。他不知道它的含义,也不知道后果。在这一刻,他只知道自己显露了太多本性,他必须停止这一切。
刚坐上车,松田的回信就来了。
我等你。
【TBC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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